星期日, 3月 30, 2008

0330 亂講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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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桌子這邊吃午餐
詩在那邊等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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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小心把故事留在身體裡了
可是剖開肚子我就會死
怎麼辦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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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義在日常生活裡都用完了
我的詩是沒有意義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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詐騙集團:我不認識你,但是我謝謝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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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的那邊

他獨自翻身上船,一槳一槳地划著出海。他穿過星球中心的風暴之眼,來到海洋彼端的陸地。
那裡沒有一個長得和他一樣的人類。直立行走的生物們,有些有鱗,有些有背甲,水中的有鰭,天上的有羽。"人們"有些低聲咆吼,有些發出刺耳的機機唧唧,有些什麼也不說。

這就是神所賜允的新天新地。他想,靜脈流滿彩色的歡喜。

但沒過多久,他發現這世界早就老了。

像是,他在雨林裡撥開芭蕉的葉子,找到的並不是紡織娘翅膀的仙子,而是一座雪白的教堂,教堂身邊聚滿了細細矮矮的草地。

像是,在岩岸上方的懸崖立著一只竹旗竿。雖然竿上的旗子是鞣過的薄獸皮,但上面卻畫了抽象的幾何圖案。

像是,雖然大陸上的"人種"很雜,族與族之間也幾乎完全沒有交流,但他看見"人們"蹲在灌木叢邊,用斜斜的眼神瞟著同伴,用更細更斜的視線射向樹叢對面的陌生人。

他並沒有因此離開那塊陸地,因為已經不再相信其他的地方會有如夢美好的風景。他花了幾個月,穿過十幾層密林,找到一座很平很白的湖泊,折下湖邊一條條細木,蓋一間小小的屋。

在木屋完成的那一天,撿了一塊石子,在地上畫一個完美的圓,環繞他的家。
在圓的旁邊,他用自己最熟悉的語言,一個字,一個字地寫:

南山經之首曰鵲山。其首曰招搖之山,臨于西海之上,多桂,多金玉。有草焉,其狀如韭而青華,其名曰祝餘,食之不飢。有木焉,其狀......

文字前前後後牽手,覆蓋過了半個圓。他的木屋忽然覆滿草苔,和他一起飄上半空,浮了起來。

[隨便寫] 霧

那天
雲敲擊著她的陽光
敲錯了一片
掉了下來

在走廊上
小小水滴的哈欠
爬著樓梯
被我們聽見

白濛濛的耳朵張開--
一顆顆彩虹的卵

星期二, 3月 18, 2008

瓶子

要不要跳進瓶子?在決定之前,他佇在那裡,想了很久。


放學回家的路上,世界上的所有街角玩了一次大風吹。他從便利商店的斜對面進入里斯本,細細的小巷拉著他穿越來到安卡拉。他的毛細孔被吹進各個彼此不相認識的空氣,眼睛在街景之間旋轉,那些旅遊雜誌裡的陽台與屋簷在一個個十字路口之間升起,而後沉沒。


他並不知道為什麼,但自己突然懂得每支門牌所說的語言;在經過十幾次不協調的街景交接之後,甚至慢慢地可以預測下一個轉角所屬的國度。煙臺蘋果林通往普羅旺斯,威尼斯的水道對面是京都的清酒......


多麼美妙呀。他想。這時他才微微意識到,他已經完全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回家。


然後瓶子就出現了。


那是一個很大的瓶子,大得像是深山裡千年的神木。瓶子站在他視線正前方,然後所有街道都消失了,包括他腳下這雪厚得像被子的聖彼得堡。


他把一句句來自每個異國巷弄的抗議語句緊緊地抵在舌頭下面,想用最大的音量一次全吼向對面這莫名其妙的瓶子。我的石板街呢?睡著一座噴泉的廣場呢?鬧市裡的叫賣聲和燒餅香呢?我的家呢?


瓶子慢慢地滑進地下,滑呀滑地,整個瓶身就都在地底了,只剩下瓶口在他腳邊。


「既然如此,就進來吧?
」黑黑的瓶口裡傳來淡淡甜甜的聲音。


他嚇了一跳,轉頭看看身後,看看旁邊。什麼也沒有,除了瓶口在地面留下的黑黑深洞。


要進去嗎?他靜靜站著,想了很久。一動也不動。


很久很久。


然後他跳了進去。

星期四, 3月 13, 2008

[不想讓人懂的故事] 夢

每天晚上,夢都讓他哭泣。

他夢見鯨魚在海中微笑,隔天,城市被地震抹成平平的奶油。
他夢見搖擺的草原。情人在遙遠的地方死去,長髮撩亂。
他夢見太陽。太陽在他床邊升起,並沒有把世界留下。

不要再有夢了!他把夢剪斷,流了好多血。
在夢離開之前,突然有一種感覺,熟悉而強烈。
那像是自己曾經擁有過的所有感受,行行列列排在面前,一起敲打他。

然後夢就離開了。
再也沒有了。

那些感覺也沒有了。

好安靜。
他很快在微笑中睡去。

星期三, 3月 12, 2008

老鼠

老鼠求蛇饒他一命。

「喔!拜託您發發慈悲不要吃我呀!家裡的老婆小孩還在等我抓食物回去,光是要餵飽一家,就已經把我這身子累得瘦瘦乾乾,一點味道也沒有了,一定不合您胃口的。我每天得在牆縫啦,水管什麼的爬來爬去,弄得一身髒呀!而且我天生記性差,那些迷宮一樣的地方沒有一次不讓我昏頭轉向,不讓我在走了半天之後,才發現自己在死胡同裡的。即使好不容易找到一塊乳酪,還沒拿回家,就會被鄰居親戚看見,然後就得一面應付他們假情假意的噓寒問暖,一面留著神不讓乳酪被他們的爪子冷不防掰去一塊。您一定看見我整張臉乾乾澀澀,眼睛一點神也沒有吧。這就是每天應付他們,應付出來的啊!我這身子每天都累個半死,一輩子也沒吃過幾次自己找來的乳酪魚乾,全身一點營養也沒有的,您行行好,放我一馬吧!」老鼠一邊說,一邊不斷鞠著躬,尾巴縮得緊緊的。

「而且到處都有蛇呀!我已經夠小心翼翼了,每天都躡手躡腳地走路,只要遠遠看見了蛇,就拼了老命地跑。為了活下去,我一直很努力的。求求您饒我一命吧,您跟其他的蛇不一樣,您一定很仁慈,很有同情心的。」老鼠連連拱著手,頭都快低進肩膀裡了。

蛇告訴老鼠,其實只要飛起來,就再也不會被抓到,根本不需要在這裡一臉疲憊地求饒。
飛?飛?別鬧了。老鼠顯得有些生氣,要蛇給予自己一點基本的尊嚴,即使自己終究得被吃掉,也不希望在死前被調侃。

「是這樣的嗎?」蛇歪著頭看看天空,就飛了起來。
飛得好高好高。身子一捲,就是一團柔柔綿綿的雲。

「你為什麼會飛?你的翅膀呢?你的羽毛呢?」地上的老鼠一邊跳一邊喊
沒什麼,不過就是飛起來而已。蛇輕聲說。

蛇從天上俯衝下來,把一臉不可置信的老鼠吞掉了。

星期日, 3月 02, 2008

早上醒來,她覺得鼓脹,覺得黏。

她咬破小指,把身體裡的血吸掉。
噗茲噗茲。咕嘟咕嘟。然後

在血管裡,裝上水。
水流流流。她在自己的身體裡游泳。

她的手指清爽。她的睫毛、肩膀、肚臍和拖鞋。
布偶、日曆、螞蟻的隊伍......

她坐在沙灘看海,呼吸裡的波浪在夜空裡搖擺
月亮濕透了,被沖上岸來。